即瓦剌要求大明派出于谦、石亨、范广等将领前往营帐迎回朱祁镇一事。
于谦立即察觉这是个陷阱,自己若真去,怕是有去无回。
他皱起眉头的原因不仅在于担忧会被派遣,更因事态显得颇为复杂。这事看似简单却隐含危险信号。
单纯拒绝恐生变故。尽管朱祁钰认为此消息尚可掌控,于谦却不这样看,他认为这种程度的保密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因为朱祁镇在朝中还有诸多死忠派,尤其是那些死忠分子始终紧密与他绑定。
他们当初依旧不肯接受朱祁镇死亡的消息,只不过被多数压制,导致声音无法传开而已。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存在或势力微弱。
真要发起,也是很棘手的问题。
于谦思虑许久才说:“告诉陛下:『此事务必慎重,背后恐有王振残党身影,需如此这般……』”
于谦是一位深知人情世故却又未被其所吞噬的人才。
兴安带来的消息让于谦立刻看清整件事情始末。
也先没错,用汉人对抗汉人是最明智选择,因为他们更擅长内部倾轧。
喜宁制定的计谋逻辑缜密完整。
先是借内鬼之手在京城散播大量谣言,制造皇帝与于谦之间的嫌隙;再派出使者,着重提及朱祁镇身份,利用原皇威胁新君统治合法性;最后要求于谦、石亨、范广等人赴瓦剌营地迎接朱祁镇。
这么做,便能将这些将领置于两难之地,进退维谷:去也不是,不去更不是。无论是选择去还是不去,到头来都是一条死路。
倘若事情照着喜宁设计好的方案推进,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必定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名正言顺的理由清理权臣,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瑕疵。到时候,瓦剌的战略目标自然也就达成了。不管接掌军队的是何人,临阵换将尤其是大范围的更换指挥官,必然导致京城九门外驻扎的大军陷入一片混乱与动荡之中。到那时,只要敌方骑兵稍作几次冲锋突击,本已军心涣散、动荡不止的大军怎可能稳住阵脚?必然会彻底崩溃。如此一来,京城定是无法守得住的。
只可惜,这一切精妙算计的成立全然依赖于皇帝与于谦之间产生分歧这一前提条件。喜宁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当下的这位年轻的皇帝竟会对于谦无条件地信任,不仅没有借此次绝佳机会对权臣施压,甚至还在为于谦消除舆论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些打算找麻烦的人都已经自行垮台。随之而来后续的所有阴谋诡计随着这一前提被破坏也再不复原先致命威胁。
即使瓦剌使者用尽手段使坏招数再繁多复杂,若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甚至连进入京城的门槛都迈不进去,又怎么能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效果呢?由此,喜宁的一系列诡计从根源上就被皇帝和大臣之间牢固无比的信任粉碎殆尽了。
然而在于谦完全看透事件的本质逻辑之后,他开始思考在这背后是否还有除了喜宁和瓦剌推动的力量外的其他参与者?
要知道在整个阴谋当中,关键无非就这两处。其一是舆论的散布;其二是瓦剌使者要求迎回朱祁镇。针对前一点,在锦衣卫的严酷震慑之下。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敢轻易触及该话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要么早已身故要么仍旧在牢中备受折磨。根本无余力也无能力再次掀起。
那第二部分呢?
于谦思虑许久后列出了两个人名:御史王复,户科给事中赵荣。这两位皆为当年王振的余党且对于朱祁镇来说可谓是忠贞不二的犬马之人,想必也就是后者最为可靠的代言人。可以预见,一旦这二人联合行动很快就会把瓦剌使者的诉求广为扩散,配合之前做下的层层铺垫,自己于谦命绝之日怕是指日可待。
幸运之处在于有朱祁钰对其绝对的信任护佑下这套毒计也终成泡影。
“你回去告知陛下,我们愿意让瓦剌使臣见见我方代表。毕竟朱祁镇之已逝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但是试探他们的虚实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