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杨凌峰已经退出病房。
还体贴地轻轻关上了门。
病房不透风,仅仅关了片刻,空气里便浮出一股奇异的腐臭味。
贺桃下意识吸了口气,这味道竟是从母亲衣服下渗出的,只是原本被浓烈的橘子味给掩盖,现在被闷在房间里才终於比较明显。
而且是越来越浓。
她微微一愣。
“妈……你怎么……”
“是不是我的伤口有些味道,熏到你了?”
“不……不会。”
“不会就好,你是妈妈的宝贝,怎么能嫌弃妈妈呢?”
这句话甚是温柔,然而下一句却让她如坠冰窟。
“只有妈妈……才可以嫌弃你,贺桃。”
不对!
妈妈从来不会这样称呼自己。
一股寒意顺著脊背往上爬。
贺桃这才察觉,母亲的怀抱竟是如此冰冷,抚摸头髮的动作也是愈发僵硬。
她下意识要起身,可是抚在她头髮上的手骤然用力,生生摁住她的脑袋往胸口压去,怀抱她的手更是如同铁箍一样,紧紧拴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不待她挣脱,另一具冰冷的身体从侧面压上来,將她夹在中间。
“你终於来了,真好。”
“父亲”的嗓音缓缓传来。
但是中间还夹杂著一个清亮年轻的音色,仔细听来,像是某个年轻女孩故意压低嗓子扮演出来的。
贺桃浑身一震:“你是……郑其然!”
那两具身体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竟然一同发出轻笑。
“母亲”、“父亲”的声音,还有那个年轻女声,高高低低地交迭在一起,如同三重唱,隨后慢悠悠地说道:
“听说你变聪明了,我还不信,看来我还是对的嘛!居然愚蠢地主动投怀送抱。”
“谢谢你,我……笑纳了。”
下一刻,环抱著贺桃的躯体开始变得柔软、湿滑,仿佛一片吞噬万物的肉沼,环抱著她的四只手,组合成绞杀之力,正用尽全力將她整个人“揉”进去。
皮肤与皮肤融合,骨头与骨头交迭,她像是要活生生被吞进一具腐烂的壳里。
越来越浓的腐臭味充斥鼻腔,皮下鼓动的器官宛如吸盘,发出令人作呕的蠕动声和吮吸声。
贺桃已经半个身子陷入血肉,连说话声音都被压得断断续续。
“你觉得別人愚蠢的时候……也就等於,你不会去注意……其他的事情。”
这句话被血肉包裹,听得只是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对於“郑其然”来说,也就是垂死挣扎的一句。
“呵呵,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別逼我伤害你,反正我也不会彻底將你杀死,我只是需要你的身体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撕裂般的刺痛猛地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甚至贯穿灵魂!
是贺桃!
竟然不退反进。
双手伸进躯体深处,紧紧拥住她的內臟,扣住那两片发烂的肺叶,让身子紧紧贴合。
隨著更多的躯体接触,许许多多细小的触鬚从贺桃的身体冒出,像藤蔓般疯狂生长,黏住、扎入、吸附,深入血肉,撕裂併吞噬著这具腐臭的躯体。
“郑其然”痛到倒吸一口冷气。
厉声尖叫,疯狂扭动想要將她推出去。
可是为时已晚。
“郑其然”越是想要挣扎,贺桃就越是不鬆手,带著积累许久的深刻恨意,反过来將她揉碎化为自己的力量。
“鬆手!你这个疯子,鬆手!”
“我不会鬆手的!”
贺桃死死抱紧她,低语声如同刚从深渊中爬出: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恨!”
最终,还是“郑其然”先撑不住。
尖叫著毅然决然拋弃了这具躯壳。
砰!
隨著“郑其然”的力量逃离,这两具虚假的血肉在顷刻间崩塌,化为一蓬血雾,將病房染得通红。
贺桃跪倒在床边,浑身血跡,怀中空空如也。
猩红色的血浆顺著墙壁流淌,隱隱约约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红得触目惊心。
贺桃想也不想,果断闯入那扇门。
她必须追上“郑其然”。
她要把父母,救回来。
也要亲手,完成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