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活”了过来。他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面映出他此刻的形象:
昂贵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昂贵的面料被汗水和不知名的污渍浸染出深色斑块;
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坍塌,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青紫肿胀的额角,那破皮渗血的伤口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脸上泪痕和灰尘混合,污浊不堪。
镜中的他,是一个彻底被碾碎了尊严的失败者。
可镜中那双眼睛,却闪烁着截然相反的光芒。
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又像在幽暗丛林中耐心锁定猎物的毒蛇,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精密计算后的专注与……兴奋。
他抬手,指尖毫不犹豫地按上额角那狰狞的伤口。
剧痛传来,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用指腹用力碾过破损的皮肤,让新鲜的血液渗出来,染红指尖。
这真实的痛感,如同最强烈的清醒剂。
“平等?”
森纽对着镜中的自己,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嘲讽,
“呵……哈……哈哈哈!”
笑声起初压抑,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咆,随即骤然拔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癫狂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文慧……文慧大人!”
他对着镜子,模仿着殿内那涕泪横流、声嘶力竭的腔调,脸上的表情扭曲而投入,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您说平等?哈!这真是……比湮灭光炮炸在脸上更冷的笑话!”
他猛地收敛了所有表情,镜中的面孔只剩下纯粹的、岩石般的冷静:
“平等?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等!只有力量!绝对的力量!就像1992年春天,洛杉矶烧起来的那些火!”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灼热的火焰、刺耳的警笛、绝望的哭喊、橡胶燃烧的恶臭、子弹呼啸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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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混乱暴烈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无比清晰。
他当时还不是州长,只是站在决策圈边缘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幕僚。
他记得时任州长皮特·威尔逊那张在电视镜头前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脸,记得他通过电波传遍加州的演讲,那声音同样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腕意志:
“秩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恢复秩序!法律不容践踏,暴行必须终结!国民警卫队已部署完毕,任何试图继续焚烧、劫掠、攻击执法者的人,都将面对最坚决、最无情的武力打击!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混乱到此为止!”
命令!绝对的命令!用恐惧下达的命令!
森纽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镜中他的眼神燃烧着异样的光。
他亲眼见证了那命令的效果——当装甲车碾过破碎的街道,当荷枪实弹的士兵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混乱的人群,当“格杀勿论”的警告通过高音喇叭无情地循环播放……那席卷城市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疯狂怒火,在更庞大、更冰冷的国家暴力机器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迅速、狼狈地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