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的轻蔑被难以置信取代,他死死地盯着陆纤纤,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将密函一一呈上,每一条罪行都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当念到魏严为了吞并军饷,故意克扣戍边士兵的粮草,导致数千将士冻饿而死时,皇帝终于震怒,拍案而起:“魏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欺君罔上,残害忠良!”
小主,
魏严还想狡辩,却被周廉与一众忠臣拿出的佐证堵得哑口无言。皇帝当即下令,命禁军捉拿魏严,抄没太师府。
陆纤纤握着清玄剑站在殿外,剑身上的寒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看着魏严被侍卫押解而过,他的头发散乱,官袍被扯得歪斜,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小贱人”“你给我等着”,可她心里却没有预想的痛快,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最终,皇帝下旨,将魏严判以凌迟之刑,在午门斩首示众。行刑那日,汴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到午门之外,想要亲眼看着这个奸佞伏法。
陆纤纤手持清玄剑,站在行刑台上,亲自监斩。当刽子手举起长刀,魏严的头颅滚落的那一刻,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也溅在了她怀中的兔子灯残骸上——那是当年上元夜,弟弟霄昀送给她的礼物,后来陆府被烧,她拼死才抢出这一小块焦黑的绒布与几根竹骨。焦黑的绒布吸了血,竟透出几分诡异的红,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当年上元夜攥在手里、甜丝丝的糖画。
还是清玄山海棠树下,师兄师姐们爽朗的笑声。
亦或是弟弟霄昀跑在前面,回头喊她“阿姐快跟上”时,眼中纯粹的欢喜。
她以为复仇之后,便能得到解脱,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魏严多年把持朝政,党羽早已遍布朝野,渗透到六部、禁军乃至地方各州府。他一死,原本被压制的权力真空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三位藩王趁机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反叛——他们早已与魏严暗中勾结,如今魏严伏诛,他们便借着“诛杀余党、匡扶社稷”的名义,率军逼近汴京城,实则想要争夺天下。
战火很快蔓延到汴京城外,城墙下的护城河被将士们的鲜血染成了深红色,哭喊声、马蹄声、炮火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城砖都在微微发抖。
陆纤纤站在朱雀门的楼上,寒风卷着刺鼻的硝烟吹乱了她的发丝,脸上沾着灰尘与血沫。
她穿着一身戎装,手持清玄剑,身后是跟随她的残余师门弟子与自发参军的百姓。这些日子她亲眼目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原本幸福的家庭被战火拆散,孩童失去父母,老人无人赡养,肥沃的田地变成了战场,繁华的城镇化为一片废墟。
这一日,天降大雪,雪花落在冰冷的城墙上,也落在逃难的人群中。陆纤纤看着人群里,一个穿蓝布小袄的孩童抱着一盏残破的兔子灯,一边哭一边喊着“爹娘”。
那盏兔子灯的竹骨断了一根,绒布上缝着好几块补丁,颜色虽旧,却能看出主人的爱惜,和霄昀留给她的那盏,几乎一模一样。
孩童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兔子灯滚到了陆纤纤的脚边。她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竹骨,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上元夜,霄昀举着刚买的兔子灯,跑在前面,鞋尖蹭过积雪,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他回头喊她“阿姐快跟上”,暖黄的灯光映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笑容天真烂漫。那时候,陆府还在,爹娘健在,师兄师姐们也都好好的,她的世界,满是温暖。
她这才惊觉,自己复仇,是为了守护那些曾经拥有的“温暖”,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她一样家破人亡。
可如今,她亲手扳倒了魏严,却引发了更大的战乱,将更多人的温暖推入了火海,就像当年魏严毁了她的家一样。
她手中的清玄剑,斩得了奸佞,却斩不断这战乱与纷争;她的复仇,报了血海深仇,却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反噬。
陆纤纤收起了清玄剑,剑鞘上那半块平安符碎片,已被硝烟熏黑,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离开了朱雀门楼,带着那盏残破的兔子灯,来到了当年陆府的旧址。
这里早已被烧成一片焦土,但在废墟之中,那棵当年母亲亲手栽种的桂树竟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
树干虽然被烧得焦黑,布满了裂痕,却在最高的枝桠间,抽出了几点嫩黄的新芽,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她将兔子灯埋在桂树下,又对着桂树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对父母道歉,也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之后,她带着残余的师门弟子,在城外搭建了临时棚屋,收容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
棚屋的茅草顶漏雨,他们就用从清玄山带来的油布遮挡;粮食不够,他们就开仓放粮,将自己仅剩的口粮分给老人与孩子。
陆纤纤想起了二师姐教她的医术,那些曾经以为用不上的知识,如今却成了救人的利器。
她用煮沸的井水清洗伤员的伤口,用干净的布条包扎,指尖的药草味渐渐盖过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她还记得小师兄教她辨识草药的本事,便带着弟子们深入城外的山林,采来止血的仙鹤草、消炎的蒲公英,熬成汤药,一碗碗分给伤员。
日子一天天过去,棚屋越来越多,收留的流民也越来越多。陆纤纤不再穿戎装,换回了素衣,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脸上虽依旧没什么笑容,眼神却渐渐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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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给孩子们讲故事,讲清玄山的海棠花,讲上元夜的兔子灯;她会教女人们织布、缝补,教男人们开垦荒地、种植庄稼。
多年后,战火渐渐平息,天下重归一统。有人说,在战火纷飞的边境见过一个穿素衣的女子,她带着一群孩子,教他们扎兔子灯。
那女子指尖还留着练剑的薄茧,怀里总揣着半块焦黑的竹骨,正是当年霄昀兔子灯的残骸。孩子们都